本文来自于投稿,作者蔡楚琴。
1936年,父亲出生在广东普宁县大寮村,取名蔡炳扬。父亲12岁时就成了孤儿,和两个姐姐、两个妹妹、一个弟弟相依为命,住在农村的老房子里。
i6岁那年,父亲约了同龄老乡准备去香港谋生,就从离汕头市不远的地方樟林坐船,却被海警拦住了。两个乡下小孩什么证明也没有,只好留在了汕头。
当时,父亲的两个姐姐己出嫁了,她们在汕头居住,父亲就投靠了姐姐。
父亲只带了几件破旧衣服,父亲的大姐家有公公婆婆,住不了。二姐刚成家,房子也很小,父亲和他同乡暂时居住在二姐家。
初到汕头,父亲卖过豆浆、面包,卖过菜,还在汕头的礐石山种了几年芘蔴。
后来,父亲的弟弟光荣入伍,父亲就被安排在汕头市木材厂锯木车间当工人,和父亲一起来的老乡后来也找到工作,当了工人。
锯木车间有大大的锯台,电锯,父亲的工作就是把大杉木按尺寸锯好。工作时,两个人把大杉木搬到锯台上,一人用力推,另一头把锯好的木材接住,整齐的放地上。
1958年,父亲和母亲结婚,仍然要借助在他二姐家,根本买不起一间婚房。母亲曾说,结婚时一看那间小屋,呆了。
之后,随着我们姐弟5人的出生,房子实在住不开了。父亲就花300多元人民币买了一套小房子,才算有了自己的一个家。
随着父母的工作收入有所增加,我们的生活逐渐改善,买了自行车,父亲还买了块手表。
父亲和母亲
1969年7月28号,汕头发生了百年不遇的特大台风,死了几百人,多少人无家可归,当年全城一片汪海大海,历史上称“7?28”台风。
台风来得突然而凶猛,家里唯一会游泳的父亲却在厂里回不来。眼看海水已经到了家门口,母亲急忙带着我们往家对面的楼房冲去,对面的楼有三层楼,当时整栋楼挤满了人,母亲说要是塌了怎么办,就这样我们在那呆了一天一夜,居委会给大家送了稀粥,直到海水退了我们才回家。
当然最惨的是部队,他们在汕头西郊的牛田洋护堤坚守。那里曾是一片海滩,潮涨时淹没,潮退时干出,面积足有万亩。后来堤被海水冲垮了,战士们手拉手用身体围成堤,有块石头救了几百人,但仍然牺牲了553名年轻战士和学生……
第二天天亮父亲才回家,原来是在厂里抗台风。母亲念叨说,她生我弟弟那天,父亲也是在厂里值班,母亲一个人半夜去的医院。
牛田洋
1970年,听说广东梅县宝坑煤矿需要技术工人,父亲自愿报名去参加“三支援”。5月,我们全家从汕头汽车总站出发去梅县,大姑等亲戚赶来送行,记得她们说这一去何时归。
刚到梅县宝坑煤矿时,生活非常艰苦,单位在农村江屋租房给我们住。长大后我曾埋怨父亲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去山沟受苦,大城市多好。
宝坑煤矿当年很多文人,大学生,可惜没有人去写煤矿故事,多少人把青春、生活甚至生命都奉献给了煤炭事业,有人永远长眠于宝坑那座大山。我们年龄比较小,只有暑假去煤场担煤赚学费,父亲叫更小的弟弟妹妹去卖冰棍,放露天电影时最好卖。
不久后父亲单位建了房,我们才离开江屋。父亲在锯木车间工作,母亲就在矿部招待所工作,待遇家属工。
单位建的房一排排整齐好看,我们住三房,家门口围起来,种鸡蛋果还有两棵桑椹树,也有人种葡萄或金银花。
我们还养了鸡、火鸡、兔和猪。
全家福背后就是宝坑煤矿建的房子记忆中,父亲大字不识几个,他们单位举办扫盲班,父亲学会了写信。记得父亲有一支“英雄牌”钢笔,1970年代大概3元左右,父亲视笔如命,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,父亲的钢笔还有我们家的房产证都放在抽屉里。
我7岁那年还没上学,但母亲和姐姐有教我写字。一天感到无聊,就去抽屉里拿了父亲的钢笔。我拿了笔和纸写字,写着写着再也写不出字來,我一急拿着笔拼命往桌面上写,用力猛,把笔尖弄坏了,我吓了一跳。等父亲一下班,立马背着我弟弟往外跑,那时弟弟刚满1岁。
时间过得很慢,记不清等了多久,我背着弟弟回家了,走到门口听到姐姐的哭声,原来父亲以为是姐姐弄坏了钢笔,姐姐挨打了。
我长大后,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重视那只钢笔,原来我的外公外婆在母亲7岁时去了泰国谋生,我们家就靠一支钢笔和他们通信。
一年大概三次,我们就会收到外公的来信和钱,共有几百元港币给母亲补贴家用,当年港币换成人民币20多元。
江屋父亲是个勤劳的人,每天清晨和下班后父亲先要到菜园劳动,施肥,除草,浇花,菜园很大,一年四季应有尽有。我们每天放学也要跟着父亲菜园劳动,浇水。
我们家菜园很大,父亲常常割一大筐雍菜,叫我送去食堂,让那些单身工人吃。
我13岁那年,上小学四年级。一天放学我去打乒乓球,远远听到父亲叫我,就很不情愿跟着去菜园,心里在想别人家的小孩放学玩耍,跳绳,打乒乓球,而我天天都要劳动。担水时,走着走着脚下踢到石头,摔倒了,头碰到地上,疼得眼泪掉下来,鲜血直流。父亲吓坏了,抱着我一路跑到医院,结果缝了2针。
父亲天性善良,为人热情,真诚。记得刚到宝坑煤矿时,我们住江屋附近,有位阿婆年轻守寡,就一个儿子,是小学校长,却因病去逝,给阿婆留下了6个孙。
父亲觉得阿婆需要帮忙,只要单位有卖鱼干巴浪鱼,父亲就会拿几条给阿婆。后来我上初中了,我们已经住在单位的房子,离阿婆家有点远,父亲仍然坚持叫我去送“巴浪鱼”,有时还带点白糖一起拿给阿婆,阿婆也会送我们糯米、番薯。
父亲是个要强的人,由于长期干体力活,父亲常常吃点小酒。
一次父亲胃出血住院了,出院后刚好我放暑假,父亲叫我和他一起去厂里帮忙干轻松的活。我不情愿跟着,我暑假可以上煤场担煤,一天工资一元左右,去帮忙没有工资肯定不愿意,父亲说他刚出院干不了多少活,所以才叫我也帮点忙。
但我才16岁,一个女孩子,根本抱不动杉,干几天不愿意再去了。
蔡楚琴三姐妹记忆中父亲是个闲不着的人。星期天不上班,父亲便带着我们去田埂边采摘“蛇舌草”,说用红糖煲水有消炎去暑作用,也可以加一点盐。父亲还教我们提泥鳅、黄鳝鱼等等。
农民丰收节日,父亲叫我们去拾稻谷、麦穗,稻谷可以喂鸡,麦穗放红糖炒来吃。
家里养了土鸡、火鸡、白兔,还养猪,记得父亲的单位科长找上门说“老蔡,工人阶级不要养这些。”父亲回答说我五个小孩要交学费。
我们当年上高中的学费包括住宿费,我记得一学期要20多元,我们家姐妹三个都上,现在回想父亲的艰辛都是为了家,为了我们。
平时,我们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,比如菜园劳动,或拔草喂兔子,1982年把家里的猪卖了300元。
童年最大的乐趣就是跟着父亲去看电影或赶墟。附近的松源镇、桃尧镇、隆文镇、松口镇都去过,最过瘾的是赶墟时可以吃一碗一毛钱的猪肉丸汤,味道鲜甜,感觉无以伦比。
我上高中在松源中学,有一天父亲在镇上遇到我同学,叫同学找我。那天星期天,父亲在卖猪肉丸那等我,买了2毛钱8个小丸,让我吃完才回学校。
宝坑煤矿的住房
1980年,因为大姑丈生病父亲回了一次汕头,回煤矿后父亲说准备带我们回汕头了,父亲怕我们长大了要在梅县成家。春节时煤矿有车去汕头,父亲就带着全家直奔汕头过年,我忙学业没回。
1982年,煤炭辉煌的年代过去了,单位领导叫员工可以自己找出路,也可以回原单位工作,父亲就选择了回汕头。
回到汕头时已经冬天,单位分给我们13平方的房子。我家了7口人,怎么住?
母亲突然想起我们去梅县时在汕头买了那个小房子,赶紧找房产证,翻遍了每个角落,却始终无找到。
父亲去了房管所,工作人员说没有房产证就没办法把房子还给你们。
父亲常跑房管所去争执,最后答复父亲可以申购政府有建“三,三,四”,就是政府、工厂和个人分别承担一部分钱。这样计算,我们大概要出4千元左右,当时家里根本拿不出4千元,单位也不一定肯出钱,父亲就放弃了。
宝坑煤矿的房子
不久,父亲单位又给分了22平的“大”房子,上面有加一层,可以多住人,总算宽敞了一些。
回汕头后,父亲回原单位木材厂上班,仍然兢兢业业,按时上下班,担任班长,带领一群年轻人理头苦干。
沒有了菜园,父亲就养鸡。父亲喜欢买菜做饭,记忆中母亲缝衣服、拖地、洗碗,而厨房永远是父亲的身影,父亲能炒一手好菜。
周末,大姑二姑常来吃饭聚会,满满一桌菜都是父亲一个人做,当年冬天也吃火锅,用木炭那种锅,大家欢聚一团,谈笑风生,回忆往昔。
常年的重体力劳动,使得父亲身体不行了,去医院检查患了高血压,医生说父亲不可以再干重活。就这样,父亲50岁时就提前办了退休手续。
父亲
1989年8月的一天,天气还很热,父亲吃了晚饭出去游泳,回来后说头晕,就去睡觉了。
等母亲散步回来,发现房间里的父亲已经叫不醒,母亲立刻打电话叫我们回家,父亲却永远地离开了……
父亲去世时才53岁,我们万分悲痛,决定把父亲送回普宁老家安葬。
父亲的一生忙忙碌碌,没有一天闲着,也沒享什么福。回汕后父亲沒那么重视钢笔了,父亲想要房子了,父亲的愿望却永远无法实现了。
2年后,弟弟升为副主任,单位给安装了电话,从此再也不用写信了。记得最后收到外公的来信,是父亲去世后一年,信是我外公托海外潮商会捎回来的,信里面还夹有一千元港币。从此我们再也无收到外公的来信。
4年后,弟弟单位分配了一套三房一厅的房子,我们终于有大房子了,而父亲再也看不到了。
很多年后,弟弟自己购房了,四房二厅,二百多平,而我们仍旧会想起父亲的钢笔,父亲的小房子。
父亲永远的离开了,然而父亲的音容笑貌、一举一动都烙印在我们的脑海里。
父爱如山,我们将永远缅怀我们勇敢,勤劳而又善良的父亲。
蔡楚琴在小妹家房子留影鹰眼观察:这是一个孤儿成长、奋斗的故事。看起来贯穿着的是房子,其实是那一代人为生存、生活而奋争的历程。个人的一生,也反映着时代的变迁、政策的变化和社会的进步。从父亲的住房变化、对房子的渴望,以及父亲去世后房子的改善,可见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加速。由此,我们更不应该忘记先辈、前辈的艰苦岁月,只争朝夕,把国与家建设得更好更美,为我们的后辈留下更多的物质和精神财富!安得广厦千万间,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!风雨不动安如山。点个在看,分享各群投稿请加微信(15953227201)本文公开资料及图片均来源于网络和媒体,亚博安卓下载的版权归原作者。